2015年12月20日 星期日

月梧桐-番外 梧桐相待老

搬來這個靠南的小城已經數月,正是春暖花開,處處飛花的季節。這日,程典暇得了空帶著大病初癒的梧桐到城邊走走,兩人揀了一棵樹下坐著,春日的暖陽從新長的樹葉間隙篩進點點暖光,微風徐徐。



冬末,程典暇帶著梧桐到小城。起初梧桐仍是渾渾噩噩的,尤其出了皇城後,梧桐彷彿繃緊的某條絲線突然被剪斷,整個人將魂魄丟飛了,不笑,也不願說話,整日蜷在床邊,還好還願意吃飯,程典暇便由著他去,也不逼他,每天陪著梧桐坐在床邊發呆,梧桐不知不覺睡了,程典暇便處理事情,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。

某天,梧桐突然像驚醒般,抓著程典暇狠狠哭了好久,接著大病一場,連續幾日發著高熱,昏睡中仍不斷邊哭邊囈語,把程典暇折騰的都瘦了好幾圈;好不容易高熱退了,梧桐卻仍睡著不醒,程典暇仍是在他身旁守著,寸步不離。終於,在冬雪融盡的那日,梧桐醒了。

梧桐睜開眼睛,看見趴伏在床緣的程典暇,又瘦又憔悴,連髮鬢都多了好幾絲白髮。他輕柔地捧起程典暇的臉,不住哭著。
程典暇被擾醒,看見梧桐醒了,竟是眼淚不斷不斷滴落。
那是梧桐第一次看見程典暇哭。
他將額頭靠著程典暇的額,哭了許久。

程典暇終是忍不住起身,小心翼翼地抱住梧桐,像是摟著什麼不小心就會碰壞般。

「四、四少…」梧桐邊哭邊開口:「梧桐、梧桐回來了。」

程典暇亦是止不住淚:「讓我好等。」

兩人又是哭又是笑,這新住的宅院,彷彿到了這日才有了溫度。


後來程典暇仍是好生養著梧桐,梧桐興許是心病好了,人也好的快,不到月餘,就已恢復往常的樣子。搬離皇城後,梧桐不再打扮艷麗,程典暇替梧桐裁過衣裳,梧桐讓人按自己屬意的樣式顏色做了,某日被小廝說過才發現,那幾套新裁的衣裳竟與程典暇有幾分相似。
梧桐十八了,做回普通打扮,倒也是個溫文少年,程典暇帶著梧桐出門,說是遠房的弟弟,也從未有人懷疑過。


「這樣的好天,真叫人想著閒散日子。」程典暇靠在梧桐身上說。
梧桐失笑:「四少性子真改不了。」


梧桐大好後,有時隨著程典暇出門,驚訝地發現程典暇在小城的商事不似數月能做起的,問了程典暇,才知道原來自那次梧桐因為程典暇的親事和他嘔氣後,程典暇就開始著手辦起這事。
程典暇原就聰明,又拉著傅常樂下來一道,商事倒真的讓他做起來了。程家只當這個四子閒得發慌,橫豎程典暇也不會將商事做大,便由著他去玩,就連後來程典暇說要搬到這兒,程家也沒說話,就心眼細的程家大哥叮囑了「遠房的弟弟」怕風,別要讓他見著太多人。


「我可是當了二十多年的閒四少呀。」程典暇說。
「是、是。」梧桐笑著,自紙包中取出一塊春麴糕餵入程典暇口中。


搬到小城後,因著商事而無法像從前那樣閒散這件事從沒讓程典暇不滿,倒是沒了以前那樣多種的吃食,讓程典暇好是抱怨。梧桐於是開始做些小點吃食,把程典暇餵得十分滿意,沒多久,小城的材料竟已讓梧桐變不出多少花樣,還是靠著傅常樂從皇程中帶這帶那,梧桐才得繼續讓程典暇吃得歡喜。


程典暇自己又拿了塊:「下回也做些讓常樂帶回去給沁兒吧,這東西甜,小女孩兒喜歡。」
「沁兒牙才剛發,瞧您急的。」梧桐說。


前些日子傅常樂來時,把沁兒也帶著來了,程典暇一見這孩子便十分喜歡,先前常聽傅常樂唸叨著自己的女兒多可愛,程典暇在城中雖看過,也只是匆匆一瞥,只覺著是個好看的孩子,因此總當是傅常樂的傻爹爹病發作。那日見了稍為大些的沁兒,反而是程典暇逗著她捨不得放,還賴著傅常樂讓他做乾爹。程典暇原是不喜愛小孩的,總說小孩兒不好哄又愛哭;難得沁兒是個愛笑的孩子,大眼兒笑起來瞇瞇的,紅紅軟軟的雙頰可愛得讓人疼入心底。


迎面一陣微風,程典暇閉上眼。

「梧桐。」
「嗯?」梧桐也靠上程典暇,聽著樹葉讓風吹拂過發出聲響。
「你在這兒,真好。」
「嗯。」梧桐鼻子一酸,差點兒哭了:「梧桐哪兒也不去,就在這裡,在您的身邊。」
「真好,」程典暇喃喃道:「真好。」
「我們可以在一起好久好久,過好長好長的日子,長到您看膩我,我還是會賴在您身邊。」
「嗯,」程典暇轉頭輕吻梧桐髮間,低聲道:「就在這兒,哪裡也不許去。」

梧桐笑了,眼角帶著一滴淚水。


「是。」


暖春,是歲初。
梧桐相待老,相待老。


-番外完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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